苏言猛地睁眼，眼前又是一片漆黑。她苦笑，真是乱了套——睁开眼看不见的，闭上眼反而能看见了。梦中的竹林山和竹居，还是像记忆中那样宁静祥和，苏言甚至开始思念在竹林山中生活的那段美好时光。
在此之前，对苏言来说，道士是一个扰她清梦的存在，像蚊蝇，虽构不成威胁，却烦人得紧。可这一次，在道士真正与苏言交谈过后，苏言竟不觉得厌恨他。
苏言确定，那个道士和慕容杰不一样。慕容杰是个野心家，可以用尽毕生气力来达成他的目标，此外的一切他似乎都不感兴趣。而那个道士似乎更注重那些看上去“无用”的东西，比如对弈，比如闲谈。
苏言坐起身来。也许是因为受了陈峰的影响，她从不喜欢下棋，认为对弈是文人墨客常干的雅兴事儿，与她无关。
想起陈峰，她又开始担忧：现在三个堂兄估计已经找她找疯了，就算她能回去，短时间内，陈墨怕是不会允许她再次征战。
苏言越想越不对，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。房里没有脚步声，也没有猫叫声，丹姐应该是外出了，而薛晓还没有回来。苏言知道薛晓把解药放在那里，于是扶着墙缓缓走到储物间，在一个个和墙一样高的柜子中摸索。
苏言翻了约莫半个时辰，所有的抽屉都没有解药。她心中暗骂薛晓在家里藏这么多毒药干什么，双手叉腰地想解药还可能放在哪里，也许是她记错了地点，还有可能早已吃完了。
苏言有些沮丧地往门外走，走到门边时，左腿狠狠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。苏言倒吸一口凉气，伸手一摸，摸到了一张桌子，桌子上放着些布袋。苏言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布袋，捏起药粉嗅了嗅，皱起鼻子——这苦味，是解药没错了。
苏言大喜，将布袋揣好，以最快的速度向外走去。
虽然还没有见过这座房子长什么样，也没见过丹姐的相貌，但是一旦苏言决定要走，这些都不可能成为阻拦她的障碍。正门的门从外面锁着，苏言打不开，只好决定翻墙。
平时的苏言翻这种墙是不成问题的，可现在她却对着高墙发了愁——她不知道墙有多高，更不知道她应该跳多高。苏言捂着自己小腹的伤口，思考着狠狠摔一下会不会把伤口摔裂。
苏言尝试着用耳朵捕捉一切声音。拜丹姐的猫所赐，庭中没有任何绿植，地下城也没有高过墙头的树，爬树是不可能了。苏言听见外面十分安静，而这在繁闹的地下城十分难得。也许所有城市都会有郊区吧，苏言想着，耸了耸肩。
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在苏言头顶上响起，扑啦啦地落在墙头上，然后“哇哇哇”地大叫起来。苏言笑着抬头，心想：谢谢乌鸦，你的嗓门帮大忙了。
大概估计了一下高度，苏言便用力跃起，稳稳地落在墙头上，腹部的刀伤没有阻碍苏言进行这一系列动作。苏言弯腰，十分自信地一跃——
“小丫头……”
怀里的药包掉在了地上，听到这声音，苏言心中大叫不好，从地上爬起来，卷起药包就跑，还没等她跑出两步，后衣领便被薛晓一把拎住。
苏言自知躲不过，想要辩解，却说不出话来，只得摆摆手试图让薛晓放手，可后者全当作没看到。
一直被这样拎回房间，苏言这才被放开，自知理亏地坐在床上。
“怎么，胆子大到闭眼翻墙了？本事不小啊？”苏言看不见薛晓的表情，但她知道此时薛晓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。
苏言讪讪地摇头，接过薛晓递来的纸笔，写道：你不在，丹姐也不在，就留我一个被关在这里。
“你还委屈了？无聊就能乱翻墙吗？”薛晓揉揉太阳穴，在苏言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，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？”
苏言瑟缩了一下，捂着脑门，咬着笔杆，歪头“看”了他片刻，在纸上写道：这样音讯全无，我哥会疯掉的。
薛晓看着那一行斜斜的字，半天没说话。苏言又写道：怎么不说话？
“这样一直闷着你也不是个办法，正好你腹部的伤快好了。你知道不用眼睛如何作战吗？”薛晓试图转移话题，而这显然吸引了苏言的注意力。苏言坐直身子，认真地听他继续说下去。
“本来在竹林山就想教你来着，但是那里的夜晚太亮了，”薛晓说道，“走吧，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苏言也站起身来，跟着他走出庭院。
“别想跑，别忘了我还看得见。”跟着薛晓走出一段路后，苏言轻手轻脚地试图逃跑，却因薛晓的冷峻警告而告退。
失去视觉后，苏言发觉自己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感，尤其是耳朵。现在她的双耳能捕捉到更多更微小的声音，比如猫儿微乎其微的脚步声，比如蝴蝶轻柔的振翅声。地下城不会下雨，也不会有像竹林山那样的微风，这是苏言唯一感到遗憾的。
“到了。”薛晓忽然停住脚步，而苏言却没有反应过来，一头撞在薛晓身上。按说薛晓这时该大笑着调侃苏言反应迟钝，可他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，只是沉默。苏言觉得他不对劲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。
“来吧，试着跑一跑，这里没有障碍物。”
苏言闻言，十分兴奋地迈开步子，试图向失明之前那样奔跑，可她没跑几步身体就失去了平衡，连忙来了个急刹车，差一点就摔倒在硬实的土地上。她以为薛晓会嘲笑她，可是薛晓没有。
“我带着你跑吧。试着去用耳朵和脚，你现在还是在依赖眼睛。”薛晓轻声说道，随后真的开始小步慢跑。
苏言本以为这次出来总算可以好好舒展筋骨，可她没有想到七天的失明已经让她无法正常运动了，就好像是一个擅长画画的人很长时间不摸画笔，再次尝试绘画后，却发现画出来的作品没有了原来的风格和神韵。
薛晓个子高挑，苏言踮起脚尖才勉强有他的肩膀高，他在苏言身边，带着苏言慢慢跑着，就像之前苏言扶着墙慢慢走路一样。苏言也慢慢地，一小步一小步地跟着，居然真的没有再次失去平衡。
“不用着急，慢慢来。闷在屋里太久也不好，不然等到眼睛好了回到军营中，又该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了。”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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